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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第 6 章

6 第 6 章 (第1/2页)
  
  俗话说,霜降柿子,立冬软枣,可延斐十一年的朔风来得晚了些,冬寒滞后了些,直至冬至,后罩房前的柿子树上还挂着几个红彤彤的丁柿,是专门留给飞鸟的。
  
  喜鹊栖枝,伸脖啄柿,有喜“事”多多享丰年的寓意。
  
  一大早,目睹这一幕的黎昭莞尔一笑,心境舒缓许多。
  
  少女身穿云英紫裙,外披纯白毛领斗篷,树下仰头,气色红润,没了冷宫陋室里的沧桑。
  
  “姐姐怎么一劲儿盯着枝头傻乐?”
  
  一道温声细语传来,黎昭闻声转眸,见与自己同龄不同月的黎蓓娉婷走来。
  
  女子身穿碧玉缘裙,戴一副锤揲镯子,与黎昭和黎杳的浓颜不同,细长眉,单眼皮,生得秀气小巧,走起路来摇曳生姿,别有韵味。
  
  黎昭一直觉得黎蓓是个腼腆的人,心善胆子小,没什么主见,后来发现大错特错。
  
  打一开始,黎蓓就是贼鸥,没道义可言,在黎凌宕屠尽黎氏满门后,搬走了侯府所有值钱的家当,做了自己的嫁妆。
  
  再见这位故人,黎昭感到心口一阵翻涌。
  
  黎蓓走上前,捧起黎昭的手使劲儿搓了搓,还亲昵地呵了呵气,“屋外冷,姐姐怎么不戴手捂?”
  
  说着,脱下自己的,戴在了黎昭的手上。
  
  多贴心的义妹,比庶妹黎杳体贴多了。
  
  黎昭按捺住翻涌的情绪,被黎蓓拉着步上后罩房,走进黎蓓的闺房。
  
  屋子里挂满夹竹桃的画作,都是由黎蓓亲手所绘。黎昭以前不知,娇艳欲滴的夹竹桃是含毒的。
  
  一进屋,黎蓓像是在自己的主场,吩咐侍女去取早膳,以往,两人关系好,时常私下里开小灶,整日腻歪在一起。
  
  须臾,为黎昭盛了一碗鱼丸汤,黎蓓笑道:“我已为姐姐备好了舞裙,以白羽缝制,轻盈保暖,待会儿姐姐试穿下,哪里不合身,我也好连夜改良。”
  
  腊月宴在即,黎昭这几日该是加紧练舞的,她没有拒绝,慢条斯理用过早膳,试穿了那件重工打造的白羽裙,透过落地铜镜,仿若瞧见自己在宫宴上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。
  
  满地羽毛,可笑至极。
  
  那时哪里想得到,有朝一日,黎蓓会背刺她。
  
  唇边泛起轻嘲,黎昭拉住黎蓓的手,“这次腊月宴,我带你入宫长长见识,别整日闷在后院足不出户。”
  
  “带我进宫?”黎蓓有些吃惊,没有及时克制住油然生起的喜悦,“能行吗,会不会给姐姐添麻烦?”
  
  黎昭微扬下巴,故意露出骄矜,“屠远侯府的小姐,入宫不是家常便饭么。”
  
  黎蓓垂眸,翘起嘴角,像是被黎昭的娇憨模样逗乐,可眼底晦涩难辨,入宫如家常便饭的一直是黎昭,其余人哪有那个福气!
  
  黎昭透过铜镜观察着斜后方的黎蓓,这个心思颇深的义妹心里装着一轮明月,悬挂在宫里,也是她克制不住喜悦的源头所在。
  
  黎昭相信一眼误终身,因为她就误过。
  
  只是她们,都不是那轮江上月在等待的人。
  
  不知江月待何人,于她们凄美又讽刺。
  
  稍许,黎昭在黎蓓的房里练起舞,芰荷摇曳,嬿婉翩跹。
  
  黎蓓捧场地拿出瑶琴,在旁伴奏,悠扬琴音传出窗棂,落在正在挨手板的黎杳耳中。
  
  一身鹅黄长裙的少女嘟着嘴,又气又怂,适才听说嫡姐要带着黎蓓入宫赴宴,嫉妒四起,嘴上没个把门的,说了几句“恶毒”的恨话,刚好让祖父听了去。
  
  今日休沐,黎淙难得没有离府,此刻坐在后院的秋千上,手拿戒尺教训着小老幺。
  
  黎杳挨了一下手板,疼得龇牙咧嘴,气鼓鼓怒瞪老者,心里嘀咕一句“偏心”。
  
  “又在说爷爷偏心眼子?”
  
  被猜中心思,黎杳别过脸,满脸不服气。
  
  过分白皙的手掌又挨了一板子。
  
  她怒道:“凭什么黎蓓可以入宫,孙儿不可以?”
  
  “入宫入宫,入宫有什么好的?!”黎淙板着老脸怒喝一声,脑仁发胀,若是可以,他宁愿三个孙女去走南闯北,亦或是窝在府中哪儿也不去,也比入宫去见世面强得多。
  
  宫里那对母子,最不待见的就是他们黎家人。
  
  黎昭走出房门,倚靠在二楼挑廊上,俯看楼下的场景,暗自唏嘘。
  
  一老一少,一坐一跪,一个没心软,一个没服软。
  
  黎杳是个倔的,嘴不饶人,即便前世面对黎凌宕的屠刀,不仅没有屈服,还可劲儿骂他狼心狗肺,最终流血干涸而亡。
  
  凭这点,黎昭打算对这个庶妹好点。
  
  “爷爷,消消气。”
  
  闻声,黎淙和黎杳同时抬头。
  
  老者有些不满,又有些无奈,最终化作一声叹息,没有阻挠黎昭带黎蓓入宫赴宴的计划。
  
  当年从敌国的屠刀下救下牙牙学语的黎昭,捧在掌心极力呵护,哪舍得责备一句。
  
  黎杳恶狠狠瞪了二楼的嫡姐一眼,又无差别地瞪了一眼随后走出来的黎蓓,一股不被待见的委屈涌上鼻头,倔强的少女使劲儿吸吸鼻子,绷着浓艳漂亮的脸蛋跪着没动。
  
  老爷子没发话,她是万万不敢忤逆的。
  
  还是黎昭将她拽起,又替她拍了拍膝头的浮土,“气性这么大,当心变成河豚。”
  
  黎杳拍开黎昭的手,头也不回地跑开,摆明了不领情。
  
  看着被拍红的手背,黎昭一点儿也不气,比以往多了包容。
  
  包容一个刁蛮的庶妹,比与义妹虚与委蛇容易得多。
  
  **
  
  腊月至,寒霜覆,雾凇飘冰絮,乱花疏放。
  
  晌午过后,黎昭拉着黎蓓一块练舞,腰间鸾绦旋飞,灼若芙蕖。
  
  相较之下,黎蓓每一式其实都不输黎昭,只是习惯做衬托,才不突显。
  
  可当两人走进凌霄宫小憩等待开宴的工夫里,黎昭因练舞一个不慎跌倒在地,崴到了左脚。
  
  凌霄宫的太医为其冰敷后,劝告道:“崴脚可轻可重,短期内,切不可再用力活动踝骨。”
  
  黎昭急切道:“您老想想法子,我还要献舞呢。”
  
  太医摇摇头,言尽于此,劝不动一个犟种。
  
  等太医背着药箱离开,黎昭沮丧道:“准备那么久,胎死腹中了。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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